摘要: “艺术可以表达政治问题、可以表达社会问题,也可以表达语言哲学探询的问题,但归根结底这种表达只能在视知觉范畴内通过技艺的创造来完成。在讨论王广义艺术中的政治问题时,我曾说过:“他只关心艺术中的政治问题,...
黄专
和黄专先生的见面,是在他离开北京的5天前。后来,在微信上突然看到了他的《别了,北京》。然而,见面的那天压根就没想到问他为何离开:一方面可能是我对这种事情的迟钝;另一方面,我觉得——离开/回来/再离开——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出差、旅游、驻外工作,今天不就有很多人过的就是候鸟一样的生活吗?然而,问题似乎不妙,因为这将意味着一件事情的夭折,也许还是终结。
相对于这些反复无常随时变动的人事,以及我们的社会每天上演的各种奇迹和激进,我们的谈话显得很保守。我们谈到艺术与社会、政治之间的关系,谈到80年代,谈到艺术和哲学之争再到哲学对艺术的剥夺。这样的问题对于主张多元和微观的当代艺术来说,似乎显得矫情和不合时宜。然而,正像今天的大多数艺术创作,不管是只追求语言形式的绘画和装置,还是力求反抗和立场的行为和事件,最终的诉求都是进入画廊,还想卖个好价格一样。那么,这么多样化的艺术除了在市场上的一直追求之外,是否还有其它一些一样的地方,还有一些理由使得我们即使没有价格,也没有热闹和喧嚣,但还在坚持做艺术的理由?
艺术与政治
康学儒:现在有一个主流观点认为,现代主义是自律的艺术,是关于艺术本身形式的问题;而当代艺术是介入社会,回归日常生活的艺术,你是怎么看的?
黄专:这样的两分法也许对我们理解“艺术”是什么性质的活动并没有多大帮助,艺术是一种纯粹审美的活动或艺术是一种社会、政治活动的观念早在现代、当代之前就已经存在,例如,古代中国文人就强调了艺术的“自娱”功能,而艺术必须为某种特定的政治和社会价值服务的观念则更早,只是到了近代,康德才通过将人类认知领域划分出“判断力”一块,使艺术成为独立于科学知识和道德知识的自律领域。“艺术自主”虽然是现代艺术的核心观念,但唯美主义、形式主义绝不是它的唯一思潮,相反,各种形式的前卫运动始终将艺术与社会置于某种紧张的关系之中;同样,当代艺术一般被我们理解成激进的或犬儒性的社会运动、政治运动或语言观念运动,但强调“艺术自律”的艺术家始终坚持着他们的阵营,并不断创造出在任何意义上都能称得上伟大的作品,如莫兰迪、马格利特、弗洛伊德或是培根。在中国,我们也能举出一些例子。
我的观点一直没有改变,如果说要在艺术的“自主派”与“政党派”之间做出选择,我会坦率地承认我属于“自主派”,即承认艺术有不依附任何党派利益的独立价值的那一派。我在80年代就一直坚持这样一个观念:我们不能即当艺术家,又当文化斗士。在当时的情境中大家对这样的观点很不以为然,因为那时的现代运动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场激进的社会革命,艺术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意识形态对抗。我认为我在80年代写的最重要的一篇文章就是“中国现代艺术的两难”,在那篇文章中我强调,艺术家不面对艺术自身的问题,以及这些问题所处的情境,那么他也许既无法完成那些大而无当的文化、哲学、社会使命,而且也将使艺术处于无所事是的尴尬处境。艺术就是艺术,艺术首先必须面对艺术自身的问题,这既是一个现代问题,也是一个当代问题。直到今天我依然坚持这个观点。
康学儒:艺术就是艺术,那什么是艺术呢?为艺术而艺术,回归到艺术内部,把玩形式语言吗?或者用流行的话说,就是坚持“语言学转向”。
黄专:把艺术问题仅仅归结为语言问题或形式问题,本身就是对“艺术自主”的最大误读。其实,属于艺术自身的问题很多,纯粹形式的问题只能算是其中比较现代的一个品种。艺术的核心特征是以视觉方式认知世界的问题,尽管这种认知在不同历史阶段有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和方式,康徳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将艺术从从属于纯粹理性的科学认知和从属于实践理性的伦理认知中区别出来的,他强调这种认知是一种“无利害关系”的审美沉思,是一种“无目的的合目的性”的认知行为,这正是“为艺术而艺术”的原始含义。阿恩海姆在上世纪60年代撰写《艺术与视知觉》一书正是针对艺术领域脱离艺术生产的知觉特征,日益空洞化、抽象化的理论现实而作,而贡布里希对艺术史的研究也始终围绕人类在艺术领域的视觉认知方式而进行的。艺术的第二个核心特征就是它始终是一种关于技艺的生产,一种根源于物的图像创造,一种制图活动,尽管这种创造在不同时代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媒介方式,贡布里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讲“没有艺术这回事,只有艺术家而已”这句话的。
当然,在现代艺术中艺术的这两个核心特征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它与人的其它认知方式处于某种更为复杂的关系之中,如,与人类概念语言的关系、与人类哲学认知的关系、与人类政治行为、权力行为的关系以及与最世俗的经济活动的关系都空前紧密起来,以至于听说有些学者开始把“关系”作为艺术的一个本质,把艺术中的交流、观看和互动夸大到不恰当的地步,针对这样的情境我想说的是,我们如果将关系作为本质,甚至以关系取替本质,那么,那就无异将一个人的婚姻状况等同于这个人,将一只宠物与主人的关系等同于狗的本质。艺术可以表达政治问题、可以表达社会问题,也可以表达语言哲学探询的问题,但归根结蒂这种表达只能在视知觉范畴内通过技艺的创造来完成。在讨论王广义艺术中的政治问题时,我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他只关心艺术中的政治问题,而不关注政治中的艺术问题”,在艺术与政治的关系中你也许只能取其一端。
康学儒:艺术家首先是一个社会中的人,只不过多了一个身份。如果他以艺术家的身份参与到了社会改造中,你怎么看他的这种社会实践?
转载旨在分享,文章、图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
请扫描新闻二维码
加载更多+